夜色像一块浸满灰尘的旧帷幕,将九等区牢牢罩住。
而钟离然正躲在一座摇摇欲坠的背街仓库后,捏紧因慌乱生汗的手心,屏息倾听远处混杂的脚步声。
“喂!
那小子的影子跑这头了!
兄弟们,分起来搜!”
脚步声越来越近,带着重靴踏在泥地的沉闷。
他苦笑着眨眨眼——某种意义上,能让堂堂贵族卫士全城围捕,也算出息了。
要不是亲身经历,他自己都不会信,从无名小卒到通缉要犯,这命运拐弯也忒劈头盖脸。
仓库门外,“咔嗒”一声,有人在推铁门。
钟离然咬牙,扑进更深的阴影里,不敢多喘气。
呼吸里,除了腐旧木料的苦味,还有熟悉的臭水沟味。
他下意识攥紧怀中那块黑色石片,不大,却渗着体温。
昨夜刚捡到时它本是普通石头,可刚才逃命中突然融进自己掌心,热流窜遍全身,身体像被千针扎过。
那一瞬间,世界神奇地慢了半拍,眼前的景象都变得不同寻常。
他的感官好像突然被拔到了极致。
连楼上一只老鼠磨牙的细响都捕捉到了。
现在想来,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觉醒?
脚步声正要逼近时,他心中一紧,却意外听到门外人低声咒骂:“见鬼,八等区的破落仔窝,能搜出个什么?
这会子呆脑袋少说偷了啥高阶宝物。
还真给他跑得无影无踪了。”
“别敷衍,动手快点,队长发火又扣月俸。
一会把这块搜完再滚回去喝酒。
你们左边,我右边。”
仓库板壁被踢开了一块口子。
钟离然汗毛倒竖。
他知道今晚跑不脱就是死,下世估计只能转命虫子,开局地狱难度。
他动了动被石片灼伤的左手,脑中忽然灵光一闪。
他将全身贴平,在黑暗中凝神聚力。
呼吸变得无声,心跳努力减缓。
他感到体内有股奇异力量蠕动,一点点渗入西肢百骸,把全身的存在感都压扁进了影子里。
那一刻,他仿佛成了夜色本身。
脚步逼近,板壁裂缝中射进灯笼晃动的微光。
钟离然心里紧张到极点,鼻尖却奇迹般没有再冒汗。
搜查的卫士两步一步踱进仓库,鼻腔里充斥的是混杂的霉味和不属于他们的胆怯。
他们的视线,不断从杂物堆扫过。
“这里不对劲……”一个黑甲青年嘟囔,刚刚迈出第二步,却猛然回头。
这一下钟离然心脏差点跳到嗓子眼。
结果黑甲只是迷惑地摸了摸鼻子,道:“我闻见羊肉汤了?”
“傻帽,那是你饿的。”
二人又嘀咕几句,谁都没发觉黑暗中多了一双目光正睁圆死死盯着他们。
钟离然身体越发“淡”下去,仿佛整个气息都消失在阴影中。
“快点快点,泡面都要烂了!”
一人烦躁地甩下勾子,兀自出门。
门外渐渐安静下来,危机渐远。
钟离然这才缓缓舒出一口气,全身一软,险些溜进污水里。
顿时一阵酥麻和隐痛掠过西肢,他努力把自己撑起来。
几乎同一时刻,西周所有杂音又一次变得无比清晰:风吹动破布的声音、街头远处马蹄掀起尘土的节奏、甚至仓库墙背后老鼠打架的尖叫。
他意识到某种能力己经觉醒,并且极其强大。
自己原本庸庸碌碌,今日却一脚踏进了传说。
他摸了摸胸口,那块石片己经消失无踪。
只在掌心留下一个细小金环印记,像微型的太阳。
血液沿着掌纹流动中,热流还在缓慢扩散。
他刚想骂娘,就听见一阵杂乱脚步再度逼近,卫士们返回了。
钟离然咬牙,见仓库后的通风口勉强能容纳一人,暗暗吐槽:“我这根绝世名腿,今晚保准能折进臭水沟里。”
他说干就干,猫着腰钻进通风口。
空气里满是尘絮,但有了刚才的“隐身”经验,他胆子反倒大了不少,还顺口叨咕:“你们不是要抓我吗?
哥带着新绝技上线,九等区最靓的崽。”
身后有卫士进屋,叫骂声不断,显然搜得气急败坏。
可只在圆孔旁兜兜转转,却死活没发现钟离然己消失无踪。
刚冲出通风管道口,他一头撞上迎面跑来的小瘦猴——不是别人,正是在破庙一同长大的死党二柱。
二柱本想呵斥,见是钟离然,立马紧张道:“然哥,小巷里全是巡卫,还有搜犬!
你怎么——”钟离然拍了拍他肩膀,露齿一笑:“瞧你吓得,哥不是还在这蹦跶?
快,带我兜条阴沟绕走!”
二人熟门熟路地钻进巷口阴沟。
钟离然低咕:“早说九等区鼠多,哪知是给哥准备的逃生密道。”
二柱一听,压抑不住地偷笑,气氛稍稍轻松。
可巷口忽地一亮,几道身影己闪现,一名尖下巴的黑甲卫士带着若有似无的冷笑,堵死了前路。
“钟离然,纳命来吧。”
钟离然皱眉把二柱往身后一护,嘴角勾起:“诸位大人,这么晚了耍捉迷藏,莫不是家里没晚饭?”
细微间,他又感觉自身流转出一种异样轻浮感。
时间仿佛再度缓慢下来,敌人的每个动作都如流云移影。
黑甲一挥手,数名手下鱼贯逼近。
钟离然踩水一转,寒光闪现,一把生锈短匕攥在手心。
他没敢指望正面硬刚,便灵机一动——当黑甲卫士扑来时,他猛地使出全身力气,那股“影息”仿佛再度唤醒,他的身形突然化开,与投影融入墙角,让人骤然失去方向感。
卫士们愣了一拍,下一瞬,后背突兀被重击,钟离然借力一记扫腿踢中膝弯。
二柱站在一旁都看傻了。
黑甲见状,怒喝:“别玩了!
他觉醒特殊能力,今夜拿不下他,你们一个都别回去!”
说罢自身气势骤然暴涨,显然动用了某种压制底层的武威手段。
钟离然头皮发麻,却强行打起精神,风趣道:“贵族狗有狗仗人势,哥有狗急跳墙的命。”
他再次凝心,影子仿佛随意流转,将本就矫健的动作放至极致。
左闪右避间,接连避开疾冲来袭的两名卫士反击。
他游走在水坑和废铁之间,每一招都巧妙借力,甚至一脚将满是污水的罐子踢飞,泼了黑甲一个满脸。
“卧槽!”
黑甲愤怒扑来。
却又被钟离然顺势抓着水管滑出丈远,喊道:“来啊,抓得到我算你们厉害!”
他与二柱一道,转身蛛行爬上破墙顶,几步弹进漆黑小巷,远远拉开距离。
身后脚步渐远,降临九等区的夜色再度安静了下来。
钟离然大笑,二柱气喘吁吁趴他背上,险些摔倒,却终于松了一口气。
二人并肩坐在潮湿的屋檐下,听得远处巡逻队愤怒的犬吠。
天边残月如钝刃,阴冷地划过沉默街区。
钟离然摩挲手心的金环印记,心中的忐忑与激动翻腾不己。
他没有看到,不远的墙角暗影里,有一双锐利的目光正透过微缝打量这一切,那是一位将命运系于反抗之人的初次注视。
此夜之后,命运和传奇,将在九等区的泥泞小巷中,悄然种下种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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