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爹娘把我卖进陆家那天,说是给那个快死了的二少爷冲喜。
他叫陆时砚,人人都说他是个疯子。
可我不怕。
他发病时,我就抱着他冰冷的身体,在他耳边哼着山里的小曲儿。
后来他的病好了,人前是温润如玉的陆二少,人后却只会在我身上哑着嗓子一遍遍喊我的名字。
我以为终于苦尽甘来。
直到他母亲领着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回来,把几块银元扔在我脚下。
“拿着钱滚,我儿子已然痊愈,你以为现在你这种货色还能配进我陆家的门?”
我去看陆时砚,他却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我。
半句话都未曾替我辩驳。
我把地上的银元捡起来全扔回她脸上,随即转身就走。
我走后,听说陆时砚的疯病又犯了。
可我已然成了上海滩最红的歌女,身边围着无数达官显贵。
疯了的陆时砚一身狼狈地冲到百乐门,跪在我面前,拉着我的手不肯放。
“月牙儿,我把陆家一半的家产都带来了,你跟我回去,好不好?”
陆时砚发疯的时候,会砸碎屋里所有东西。
下人们缩在门外没一个敢进去。
那是我第一次大着胆子推开了那扇门,我看见了在满地狼藉里蜷在角落的陆时砚。
我走过去,从身后抱住了发抖的他。
现在想想,好像从一开始他的身子就总是冷的,没有一丝活人气息。
我便整夜整夜地抱着他,用自己的体温去暖。
后来,陆时砚的病好了。
人前,他是温文尔雅的陆家二少爷。
只有我知道人后他是什么样子。
夜深人静,他会将我按在床上一遍遍索取。
他喜欢咬我的锁骨,然后用指腹一遍遍摩挲,哑着嗓子在我耳边呢喃。
“月牙儿,你是我的。”
“你只能是我的。”
天亮后,我又变回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冲喜丫头。
我为他熬药,看着他乖顺地喝下那碗漆黑的药汁,然后将一颗蜜饯塞进他嘴里。
他会含着蜜饯,趁下人不注意飞快地在我唇上啄一下。
那股子甜味从他的唇渡到我的唇,一直钻进心里。
日子似乎就这么好起来了。
我甚至开始幻想,等他身体再好一些,我们或许可以有一个孩子。
直到陆母领着一个穿洋裙的漂亮女人,踏进了陆家大门。
那女人叫苏文茵,财政次长家的千金。
我听见陆母在客厅里高声宣布,苏文茵才是她认定的儿媳妇,是陆家未来的女主人。
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。
没一会儿,陆母让佣人把我叫了进去。
陆母瞥了我一眼,“月牙儿是吧?你的喜冲完了,我们陆家自然也不会亏待你。”
她从精致的手包里拿出几块锃亮的银元,随手扔在我面前的地板上。
“拿着这些钱,滚出陆家。”
“我儿子已然痊愈,你以为你这种货色还配进我陆家的门?别以为爬上了我儿子的床,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,山鸡永远是山鸡。”
字字句句,如针扎般刺进我的心。
我没有去看地上的钱,也没有去看陆母那张刻薄的脸。
我只看着陆时砚。
我等着他开口,等着他像从前那样,在下人议论我时冷声呵斥,在陆母刁难我时将我护在身后。
可他没有。
他只是坐在那里,手指攥紧了书页,把头偏向一边避开了我的视线。
他沉默了。
原来,所有的温存缠绵和海誓山盟,在所谓的门当户对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我以为我守得云开见月明。
结果也只是从一个深渊,掉进了另一个更冷的冰窟。
我自嘲一笑。
然后弯下腰,慢条斯理地将地上的银元一块一块捡起来。
随即走到陆母面前,在她错愕的神情中将手里的银元全扔在了她脸上。
我挺直了腰。
“陆家的门,我从没想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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